凌鼎年小小说,学者型写法
雷 达(中国小说学会会长)
凌鼎年的小小说,有比较深湛的人文精神,有比较强烈的精神追求。如果说,这个领域也有偏重于民间草根性和知识份子型的,那他是侧重于知识分子的、学者型的写作,这可能是他最突出的特点。他笔下有许多特立独行的狷介者、倔强者式,不同流人俗的人物。如史老爹(《茶垢》)、剃头阿六(《剃头阿六》)、牛二(《牛二》)、姚和尚(《姚和尚》)都是些鲜活的人物。《茶垢》寓意复就杂,“垢”并不好,有害人体,但老头子珍爱备至,它象征什么,象征传统文化的积淀之厚,益乎,害乎?他舍不得,孙女拒之,并清洗之,动了他的命脉,痛不欲生。以小小说的篇幅能塑造如此有个性的人物实属不易。
他的作品,有来自民间的和文人的风骨与智慧;他尤其注重文化传统与文化意趣的表现。如《了悟禅师》很精彩,了悟当是济公式的人物,逐渐显示道行,起先懒,受到诟病,但遇大雨敢抱山姑过河,并迅即“放下”,不凡。后清军屠城,了悟不惧,不走,有点第奥尼根让亚历山大让开太阳的傲气。但了悟回答得不是很妙。否则就更好了。《小镇来了气功师》也善渲染,不亦乐乎,其人巧舌如簧,但架不住“眼镜”的逼问,最后摊牌,马脚露尽。有趣。人物刻划鲜明。
注重于人的尊严和人的魅力的表现,使凌鼎年的小说内涵加深了。如《让儿子独立一回》现实感强,真实,敏锐,耐人回味,有一定深刻性。儿子上大学报到,父母不陪又不放心,因其从小四体不勤,但儿子却当仁不让,他去了,果然并未出事,“独立”了,却是寄回一大摞发票。这究竟是独立还是不独立?问题很大。《天使儿》,写弱智,惹事生非,无意在墙上大写意,极有天赋,震惊了画家。人们的议论,讽刺,这既是对舆论的揭露,也是对所谓弱智的开发。双重主题。
凌的某些篇章与中国古典笔记小说或聊斋等有内在血缘承绪,如,菊头(《菊痴》),让人想到聊斋中的石清虚,黄英等;《铸剑》,与鲁迅故事同,剑雄,受吴王之逼,铸出了,但最终以身殉剑,赋予精气神。语言上的追求也很突出,简劲,铿锵,章节上口,表现力,糅以口语,加入趣味,好的篇章读来令人回味。
在处理情节的突转和结局收束上,没有仅以惊悚、猎奇为务,而是尽可能深化、生活化,由平淡而入深思,努力达到言近旨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