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平年代的歌者
——读赵飞诗集《西口恋情》印象
冰 峰
我曾经给赵飞写过一篇评论,题目叫做《“呦呦”的一条好汉》,随着时光的流逝,好汉赵飞除了分到一套楼房之外,依然是一位“做工谋生的人”。赵飞的诗虽然才情横溢,但他的生活却显得平淡、寡味,缺乏应有的热烈和辉煌。近日他总算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诗集,我在闲暇之余不免又想对赵飞的诗进行一番指手画脚,妥否,有待读者再次评价。
赵飞的诗像赵飞唱歌时发出的声音,粗犷之中饱含着淡淡的沙哑,豪壮之后流露出人生的孱弱。尽管我们听到的是诗人生命爆炸后煮沸了的血液在冲击、流淌,但赵飞的目光太锐利,也看得太清楚,他把民族和人性的缺陷看得真真切切,这就使赵飞的目光有了固有的偏见和急躁,使他的诗充满了智慧和反叛。赵飞太成熟了,成熟使赵飞显得多么的天真和单纯。赵飞应该懂得,我们不能过分地批判自己,因为我们不可能没有伤疤和缺陷,没有伤疤和缺陷的是上帝,而不是我们。
赵飞的《西口恋情》是赵飞无意间唱出的一组悲歌,它凝重而悲怆,既有《黄河扳船汉》苦闷的歌声:“任雪把他的忧伤压得很低、很低/任风把他的哀怨传得很远、很远”。也有《西口恋情》里“三妹妹红颜消在西口/五哥哥柔肠断在西口”的爬山调式的情歌,地方文化的渗透使赵飞的诗歌嫁接出了具有民歌体韵和现代风情的“新传统诗”,难能可贵,值得一读。其他如《父亲》、《麦田》等农村题材的作品,显得厚重而朴实,“土地里长出麦苗/我们说这是麦田”等句子,平淡中见深刻,朴素中见真情。读后,使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赵飞诗的圈套,在平淡中接受诗的浸蚀。
《路的历程》是一组较有灵气的作品,赵飞对诗的悟性和才华在这一组诗中表现得较为突出。他写《先人》寻路:“不知要翻过多少座山了/他一直朝前走着/青铜般的身躯开始颤抖/水呢?水呢?/回答他的是一条枯干的河床”,艰辛的探索留给后人的是“他有脚印的地方是路”。《旅人》的路则是在“西北风又一次弥漫了这片土地”时,“他失去了路/路失去了天空”,这使我们想起了生活的曲折和人生的变幻莫测。《山里人》的路则在山里人“几十年的习惯”里,“坎坎坷坷的路也能自在地走”。诗人凝练的语言,清晰的画图,闪现出丰富的哲理,给人以启迪,是一组指点人生迷津的好诗。
《和平年代》是作为工人阶级的赵飞“渴望当一个英雄”的非常心态。这一心态使得赵飞的灵魂成熟而孤独。使他不能在“和平年代”平静地生活,一种反叛和逃离的心态时刻纠缠着他,使他在“渴望当一个英雄”的导引下将自己置身到一个不太合适的位置。实际上,“渴望当一个英雄”恰恰是赵飞不想当一个“以做工谋生的人”的内心呐喊。这对于赵飞来说是一个极其残酷的现实,他的这种呐喊不仅没有使他从恶劣的环境中走出来,反而使其失去了应有的发展机会。但赵飞是一条不屈的汉子,他不会气馁和委曲求全,“在几千度的高温面前/毫无惧色的是/这双手”,这就是赵飞的悲壮和赵飞诗的悲壮,正如赵飞在后记中写到的:“但底层的生活并不能阻止我对高尚的追求,更无法抹去我心灵上对诗歌的热爱”。这就是赵飞成为一个诗人所具有的品质和固执。
《瞩望与回首》是赵飞诗作中表现人性叛离的最为显著的一组作品,渴望改变生存环境的心态使赵飞的生存秩序变得紊乱而无序。他在诗中写道:“追寻消逝在远方的声音/如一粒焦渴中呻吟的砂砾/祈祷雷鸣”,他对渴望自身命运的改变则发出了“一双眸子望眼欲穿/等待你/心儿滴出鲜红的血”的呼唤。赵飞是坦诚的,他没有掩饰自己,他直抒胸臆地写道:“高处/生命旅途的唯一栖息地”,显然,他把“高处”看得太神圣太伟大,这就必然使赵飞更加盲从地向所谓的“高处”疲惫地奔波,他写道:“当我瞩目高处/总有/光芒/如期而至/召唤着我疲惫的心灵/——往高处走”,他的这种徒然的劳作如泡影一般地随着他的成长消失了,随之而来的则是“黑云叠起如山/从远处压向近处/不堪的土地发出粗重的喘息”,赵飞终于“在沉默中爆发”,以一种痛苦的反叛向命运宣战,他一连写出了诸如《就在再坚持的一刻之中》、《握钢钎的手》、《大风》、《回声》、《雕像上的刀》,以及组诗《瞩望与回首》等诗作。最终,赵飞还是说出了他对命运无可奈何的解答:“没有人能够改变我”,“就如他们不能改变河流的方向”。
赵飞的这种与命运之争所闪射出的诗的光芒,也许正是赵飞诗歌才华得以宣泄的最佳方式,赵飞没有挣脱“以做工谋生的人”的命运,但却成就了他的诗歌创作,这也许就是赵飞成为一个诗人所必须经历的生命历程,也许也是赵飞对生存环境抗争的一种无奈。但赵飞毕竟是一个才情横溢的汉子,随着斗转星移,我想赵飞会找到他新的生存方式,在生存与诗之间找到生活的触点,创造出辉煌的业绩,取得多方面的丰收。
1998年7月16日